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周安方教授,主任医师,博士生导师,第四批、第五批全国名老中医药专家学术经验继承工作指导老师。周教授长期从事中医临床工作,学术造诣很深,临床经验丰富,笔者有幸跟师临床学习,受益匪浅。今摘其验案3则,以飨同道。
1 顽固性头痛症案
陈某某,男,61岁。
2010年3月2日初诊。患者5年前开始头痛,并伴有头昏,头痛减则昏亦轻,头昏重则痛亦甚;疼痛没有定处,时前时后,时侧时巅,但以巅顶疼痛为多;有时隐隐作痛,有时跳动作痛,有时锥刺样痛;上午多痛轻,下午多痛重;遇风寒则痛增,避风寒则痛减;劳累后多痛甚,休息后多痛缓;睡眠中多不痛,醒来后则又痛。西医诊断为神经性头痛、血管性头痛、高血压病。治用镇静止痛、扩管降压等西药以及祛风散寒、镇肝熄风等中药,虽偶有微效,但旋即又发。察其舌苔薄白,舌质淡白,脉来弦涩。证属精血不足、血瘀首府、风寒袭头、下虚上实,治拟补养精血、活血通络、祛风散寒,方用益脑汤加味,药用熟地黄、制首乌、黄精、当归、川芎、延胡索、丹参、三七粉、白芷、藁本、甘草。7剂,水煎服,每日1剂。
2010年3月16日复诊:患者自诉药后头痛大减。效不更方,仍处上方7剂。
2010年3月30日复诊:患者自诉药后头痛已除,头昏亦去。上方去白芷、藁本,7剂,以善其后。
2010年4月10日,患者之子因患前列腺炎而来我科就诊,询其父况,告之其病至今未发。
按:肝经循行巅顶,患者头痛头昏,且头痛多在巅顶,从肝阳上亢立法施治,理应有效但少效,说明病位不全在肝经;风邪善行而数变,患者头痛没有定处,感受风寒则加重,从风寒外感立法施治,理应有效但少效,说明病因不全在风寒。患者舌苔薄白,舌质淡白,是为精血亏虚之象;脉来弦涩,则是血液瘀滞之征;感受风寒则加重,则是风寒在首之兆。肾藏精,精生血充髓养脑,精血亏虚而不能上荣清窍,故头昏头痛;十二经脉气血皆上行头面而荣清窍,其中太阳经下行头后、阳明经上行头前、少阳经上行头侧、厥阴经上行头巅,血瘀太阳则痛在头项、血瘀阳明则痛在头前、血瘀少阳则痛在头侧、血瘀厥阴则痛在头巅,故痛随瘀发而无定处;精血亏虚则不荣,清窍失荣则隐隐作痛,血脉瘀滞则不通,经脉不通则痛如锥刺,经脉时通时不通,通塞交替则跳动作痛;眠中、上午、休息时耗伤精血较少,故头痛减轻,醒后、下午、劳累时耗伤精血较多,故头痛加重;精血亏虚,则正气不足,正气不足则易感风寒,故每遇风寒则头痛加重。《素问·五脏生成篇》说:“头痛巅疾,下虚上实。”证属精血不足,血瘀首府,风寒袭头,下虚上实。下虚宜补,上实宜泻。故药用熟地黄、制首乌、当归、黄精等补养精血以荣清窍;当归、川芎、延胡索、丹参、三七等活血化瘀以通经脉;藁本、白芷、川芎等祛风散寒以却外邪;甘草调和诸药。此外,方中藁本归膀胱经,善于祛风散寒止痛,长于治疗太阳经巅顶及头项(膀胱经上行巅顶,下行头项)风寒疼痛;白芷辛温,归脾胃经,善于散寒祛风止痛,长于治疗阳明经风寒头痛;川芎味辛性温,归肝、胆经,善于活血行气、祛风止痛,长于治疗少阳、厥阴经风寒、瘀血头痛,为“治头痛之要药”;延胡索“专治一身上下诸痛”(明代李时珍《本草纲目》),并经藁本、白芷、川芎等引经药而直达太阳、阳明、少阳、厥阴经之病所以发挥其治疗四经头痛的作用。本方采用多法联治方法,汇治疗太阳、阳明、少阳、厥阴之药于一炉,融补养精血、祛风散寒、活血通络于一体,兼顾了病因病位及病机的各个方面,故而取得良效。
2 耳鸣耳聋症案
戴某某,男,61岁。
2002年9月3日初诊。患者5年前开始出现双耳鸣响,耳中有如蝉鸣之声,而且没有间断,白天影响工作,夜间影响睡眠,进而发生耳聋,听力严重下降,不能听清从背后传来的语声。西医诊断为神经性耳聋、高血压病。经扩管降压、营养神经西药及补肾聪耳中药治疗少效。察其舌苔薄白,舌质淡红,脉沉细而略数。证属肾阴不足,治拟滋补肾阴,开通耳窍,药用六味地黄汤加当归、磁石、石菖蒲。14剂,水煎服,每日1剂。
2002年9月17日复诊:患者自诉药后耳鸣如前,便自购上方7剂,服后亦是无功。进一步仔细诊察,患者4年前就开始夜尿频多、性欲低下、勃起困难,因患者以为与耳鸣耳聋无关,故初诊时未言及此;再察舌边有数个瘀点,舌下络脉怒张紫黯。辨证为肾气亏虚、瘀血内停,治拟补肾益气、活血化瘀,方用聪耳汤加减,药用熟地黄、制首乌、枸杞子、巴戟天、淫羊藿、菟丝子、当归、川芎、丹参、红花、三七粉、磁石、石菖蒲。14剂。
2002年10月8日复诊:患者自诉药后耳鸣有所减轻。效不更方,再处上方14剂。
2002年10月22日复诊:患者自诉药后耳鸣显著减轻,听力有所改善,大便略溏。上方去磁石,14剂。
2002年11月19日复诊:患者自诉药后耳鸣消失,听力恢复,而且排尿通畅,夜尿减少,性欲提高,勃起好转。再处上方10剂,煎汤加蜜炼膏调理,以善其后。
按:《灵枢·脉度》说:“肾气通于耳,肾和则耳能闻五音矣。”患者耳鸣耳聋5年,而且年近八八,存在肾虚无疑,方用六味地黄汤加当归、磁石、石菖蒲治疗理应有效而无效,说明患者不单纯是肾阴不足。患者不仅伴有夜尿频多、性欲低下、勃起困难等症,而且舌边还有瘀点,舌下络脉怒张、络色紫黯;综合判断,应属肾气(包括肾阴肾阳)亏虚、瘀血内停,故改投补益肾气、活血化瘀之药。肾开窍于耳,肾气充盛,肾之精气上荣于耳,则耳不鸣而听力聪,今肾气亏虚,不能上荣于耳,故用补益肾气之熟地黄、制首乌、枸杞子、巴戟天、淫羊藿、菟丝子等充养肾气以荣耳聪耳;十二经脉气血皆上行头面而荣耳窍,气血上荣于耳,则耳不鸣而听力聪,今血瘀经脉,不能上荣于耳,故用活血化瘀之当归、川芎、丹参、红花、三七等使血上达以荣耳聪耳;肾虚血瘀,则耳窍不利,故用磁石、石菖蒲等聪耳通窍。全方合用,共奏补益肾气、活血化瘀之功,故收良效。
3 膝关节骨质增生疼痛症案
王某某,女,55岁。
2008年1月2日初诊。患者于3个月前开始右膝关节疼痛,疼痛多在长时间行走或上下楼梯时发生,痛如锥刺,休息或卧床时疼痛减轻。最近1个月来,行走时疼痛加重而导致跛行,并且休息时也常有疼痛,服过多种中成药、贴过多种止痛膏,疗效不显。X光片显示膝关节间隙变窄、膝关节内胫骨及髌骨有典型的“骨刺”形成。检查见膝关节伸屈功能受限、伸屈活动时有弹响声,察其舌苔薄白,舌质偏黯,脉弦而细。证属血瘀肾虚,治拟活血补肾,方用健骨汤加减,药用当归、红花、三七粉、延胡索、鸡血藤、牛膝、狗脊、骨碎补、杜仲、独活。7剂,水煎服,每日1剂。
2008年1月9日复诊:患者自诉药后膝关节在行走时疼痛显著减轻,在休息时疼痛基本消失。仍处上方7剂。
2008年1月16日复诊:患者自诉药后膝关节疼痛消失,行走自如。再处上方10剂,制成蜜丸,以善其后。
按:该例患者除膝关节疼痛外,并无其他明显症状,因其辨证素材不多,诊断较难确定。周师思索再三,忆及《素问·脉要精微论》有“转摇不能,肾将惫矣”之论,今膝关节伸屈功能受限,当属“转摇不能”,应与肾虚有关;肾主骨,膝关节发生骨质增生,其病在骨,也与肾虚有关;《素问·上古天真论》有肾气盛衰决定着人之生、长、壮、老、已的生命过程的论述,患者女性,年届七八,已处肾虚阶段。据上应当辨证为肾虚,故投以补肾之牛膝、狗脊、骨碎补、杜仲等以壮其骨。周师又思及骨质增生是骨上生有赘生物,其赘生物相当于中医学的“癥积”,癥积常因血瘀而成,加之患者有痛如锥刺之血瘀症状,据此应当辨证为血瘀,故投以活血之当归、红花、三七、延胡索、鸡血藤等以消其癥;周师还考虑到骨质增生属于中医学的“骨痹”范畴,独活与相应药物配伍后善治下半身之多种痹证,而此病位在下半身的膝关节,故以独活配伍补肾药以蠲骨痹。患者服药7剂,疼痛显著减轻,说明药证合拍,效不更方,继进7剂而愈。
4 阴囊包皮水肿症案
吴某某,男,48岁。
2003年8月5日初诊。患者1个月前开始无明显原因而发生阴囊包皮水肿,并呈进行性加重,前医以为皮肤过敏而投以抗炎、抗过敏药治疗1月无效。刻下患者包皮水肿呈晶莹透亮状,阴囊因显著水肿而大如柚子,阴囊包皮没有皮损、不痛不痒,因阴囊显著增大而致行走不便,伴有纳差便溏、大腹微胀、小便量少,尿常规检查无异常,察其舌苔薄白,舌体胖大,边有齿痕,脉来弦缓。证属脾虚不运、水湿内停,治拟健脾益气、利尿行水,方用五苓散加味,药用党参、白术、茯苓、白扁豆、薏苡仁、泽泻、猪苓、泽兰、益母草、冬瓜皮、大腹皮、车前子、桂枝。7剂,水煎服,每日1剂。
2003年8月12日复诊:患者自诉药后尿量大增,阴囊包皮水肿显著减轻,腹胀消失,饮食增进,大便成形。效不更方,嘱其继服上方7剂。
2003年8月19日复诊:患者自诉药后阴囊包皮水肿消失,检查阴囊包皮恢复原状。嘱其再服原方7剂,以善其后。
按:阴囊包皮水肿多为局部感染、过敏、损伤所致。但该患者阴囊包皮既无皮损,又无痛痒,没有明显的感染、过敏、损伤之体征,察其舌苔薄白,舌体胖大、边有齿痕,脉来弦缓,是为一派脾虚湿盛水停之象。周师忆及《素问·至真要大论》“诸湿肿满,皆属于脾”之经旨,故辨证为脾虚不运,水湿内停。周师悟及汉代张仲景《金匮要略·水气病脉证并治》“诸有水者,腰以下肿,当利小便”之明训,故治拟健脾益气,利尿行水,药用党参、白术、茯苓、白扁豆、薏苡仁等健脾益气;泽泻、猪苓、泽兰、益母草、冬瓜皮、大腹皮、车前子等利尿行水;泽兰、益母草又具有活血之功,用以防止水病及血;桂枝既可温扶脾阳以助脾之运化而化水湿,又可温通肾阳以助膀胱气化而行水气。诸药合用,共奏健脾益气、利尿行水之功,故收效甚捷。